郭小祥

　　如往常一樣，我早上急匆匆起床，準備去上班。不同的是，今天忽然下雨了，是那種淅淅瀝瀝的雨，不大，但很密。日歷上說今日芒種，我不是農人，不太了解芒種這個節氣，但我很喜歡這個名稱。

　　《周禮》言，“澤草所生，種之芒種”，意味著可以投下希望了嗎？有道是，“時雨及芒種，四野皆插秧”。早晨的風很舒適卻有點涼，我脫下短袖，穿上一件綴有綠葉子的輕薄襯衫，趕在賺生活費的路上。熟悉的路上，那幾個賣菜的大嫂又躲在一個小區的圍墻外賣自家種的毛豆、空心菜、絲瓜等農產品。這些蔬菜都是土里的生靈，喂養了我們的胃。那個開著三輪車賣瓜果蔬菜的老大哥半躺在車里，跟路邊賣菜的大嫂和躲雨的街面清潔工閑聊。他們也并不著急賣東西，只在無人光顧的空閑里扯著家常瑣事，不時發出幾聲爽朗的笑聲。我急急路過，想著他們起得可真早，下雨天也不耽擱做買賣。

　　準時打卡，打開辦公室門，黑白分明的辦公場所，是熟悉的味道。在等待電腦開機的時間，我習慣性地把視線停留在案前的那一瓶水培富貴竹上。富貴竹是一位即將退休的老同事送我的，她精心養了很久。六枝插在寬口瓶里的竹子參差不齊、姿態各異，有筆直的，有側彎的，也有歪歪扭扭的。它們都很“敬業”，枝葉濃密，要么濃綠得發亮，要么淡綠中藏著淺淺嫩黃，水中莖須細密盤旋，恍若一個水世界，神秘莫測。我開始敲鍵盤，核實業務數據，翻檔案袋，偶爾接個電話……很久之后，我的眼睛忽然疼了，順手滴一滴明目液緩解。

　　空氣好像有點悶，我把窗戶打開得更大一點，窗簾拉開更多些，視線變得寬闊，眼前明亮了，風也流動了起來，雨依然在窗外如扯斷了的線一截一截落下。風吹動富貴竹的葉子，葉子輕輕搖擺，我的心也動了一下。抬首遠眺，窗外的矮房子遮住了兩棵樹，我啞然失笑，大腦中不自覺地跳出了魯迅寫的一句話，“一株是棗樹，還有一株也是棗樹”。那這兩株又是什么樹呢？它們并不一樣啊！我所能看到的是樹冠，它們亭亭如蓋、茂密繁盛，其中一棵葉子細碎如柳葉，呈橄欖綠，另一棵葉子大如手掌，呈墨玉綠色。我本想用手機APP形色功能搜索一下它們是何種植物，轉而一想，何必要把世間事件件弄清楚，留點想像的余地，猜一猜，也許后面還有彩蛋呢！

　　兩棵顏色層次鮮明的大樹在雨水的洗禮下透出清澈的綠。令人驚喜的是，這時候竟飛來兩只小鳥，像是斑鳩，歇在枝頭，枝椏稍稍彎了下又撐住了。我的耳畔瞬間傳來悅耳的鳥鳴聲，這鳥鳴聲劃破了單調的雨聲。鳥兒好像并未被雨聲打擾到雅興，它們就藏在葉縫間，淡定自若。我想吟一吟虞似良的《橫溪堂春曉》：“一把青秧趁手青，輕煙漠漠雨冥冥。東風染盡三千頃，白鷺飛來無處停。”世間凡人大抵也想在簡單的勞作中受天地滋養，收獲幸福和安寧吧！

　　我的靈魂脫離了肉身，得到了片刻的自由，游魂還在幻想，辦公室的門已經被人敲響，我又啟動了正常模式。